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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24品田大頭照  

2015/10/25 品田池有山之行

  當我煞有介事地應凱的要求上網申請新達山屋,幾次都如釋重負地因持續不穩的天氣而取消,「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吧!」我想。但連續打了兩天的電話,雪霸國家公園管理處的人員說:「目前晴空萬里,地面都是乾的,前幾天只偶爾飄些短暫小雨,其他時候天氣都很好。」他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找什麼藉口?畢竟中央氣象局的預報都只能參考而已。

  不僅僅是我,我想連凱在心理上似乎也沒準備好。匆匆買好預備的糧食,整理好裝備,吃了簡單的晚餐,出發時已經晚上七點了。從雪山隧道出來到員山加油,加油員說:「剛才才下的雨,今天整天都是好天氣。」這似乎讓我們的品田池有之行更加地確定了;儘管凱說:「如果明早傾盆大雨,我們就取消行程。」

  然而,當我們開在台七甲線上時,迂迴的山路上盡是滿天的星斗與明月;當我們在武陵遊客中心下車來,那整片的星象高掛在無雲的藍天上,是更讓人無法對明天的行程打退堂鼓的預言。

  怎麼會有人不嚮往站在品田的山頂上享受山風英雄式的熱烈歡迎?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怕只怕成為路邊無人問津的屍骨任人踐踏。面對武陵四秀之首的品田,誰不心動?能力一般如我者,誰不心怯?

  經過兩個禮拜前的志佳陽大山,似乎讓我對爬山有了多一層的領悟。我告訴自己:「不管多累,都要鞭策自己繼續前進!否則這條路只會越走越長,甚至可能無法到達終點。」其他的,我只能交給老天爺並且隨遇而安了。

  秉持著這種觀念,我什麼想法也沒的就隨著凱在清晨六點由武陵山莊的停車場出發。從武陵山莊到池有登山口約三點五公里的路程,是舖著水泥石子的之字形路面。這車子也能行走其上的路,我很疑惑為何雪霸沒在此設接駁車?畢竟要去桃山瀑布來回九公里的距離,不是那些攜家帶眷的老弱婦孺都可以承受的。(當然應該也是走到軟腳的登山客所殷殷期盼的措施。)關於這點,我強烈地建議他們應效法玉山國家公園,相信也能為他們增加一筆不少的額外收入。

  在登山口略微休息幾分鐘,彷彿凱也在為自己打氣般,我們才"義無反顧"地踏上品田池有的登山入口。我覺得爬雪霸最大的好處是它的標示都很清楚,每一百公尺一個木椿,讓你很清楚目前的進度和尚未完成的路程。

  

  剛開始我們都在樹林間游走,熱烈的陽光只偶爾從沒預期到的空隙間灑落。大約走到一點八公里處,我們才在轉角看到今天的第一個展望--享受著泡泡浴的中央尖正露出頭來,兩手靠著浴缸,任憑身前的泡沫在胸前湧動。

  你不能說山是沒有靈性的,否則它怎會知道我們心中的疑惑;只將陽光灑落在我們身上,卻將雲霧吹向遠方,只留下些許的雲朵來襯托山上無敵的美景。

  

  終於來到三叉營地了,稱不上大的營地只能容納約四﹑五個帳篷。但在山上舉凡走到能叫得出名字的地方,都讓人鬆了一口氣;就像是搭巴士一樣,這站到了,下一站也就不遠了。雖然新達山屋還要走一點五公里,且是不太好走的路,但至少今天已經解決掉五分之四的路程。光是想到這點就足以令人覺得欣慰了。

  幾分鐘就抵達池有山的第一登山口,像玉山前峰的石瀑般灑落的亂石堆,只是坡度較為平緩,因為天氣已經略為變陰了,故我們決定第二天回程時再上山。略過了第一登山口不到十分鐘,我們就看到第二登山口,少了那段亂石瀑,應該是較為好走的路徑。

  凱說:「大部份的人都由第一登山口上山,那不是沒理由的。因為不論是去程還是回程,從第二登山口上池有,你都得重裝上山;把裝備丟在寬廣的亂石瀑下,似乎是大家共同的選擇;彷彿那兒有著石神駐守著,沒人擔心背包會不翼而飛。」

  

  越過第二登山口沒多久,是一大片的石瀑傾瀉而下,看看下面萬丈的山谷深不見底,凱直喊著小心!還好這坡度不算太陡,只是看到身旁的石瀑一路衝下深不可測的谷底,那浩然的氣勢讓人心生畏懼。

  

  橫越過那片亂石,迎接我們的是被天工石斧鑿劃出的危巖向著我們傾斜而來。看到凱高高地站在幾近筆直的山巖旁,我心想:「這回程時究竟該如何下來?」沒多久我們就走到池有名樹前,感謝背後的天空還是那樣的藍,雲朵依舊潔白,而老樹依然峻挺。

  接近新達山屋約兩百公尺處,我看到在前方的凱凝望著前方紅色小巧的山屋,眼前的山坡被雜草分成兩條逶迤的線條朝著山屋伸展而去,屋後深綠的樹一叢叢地映在身後的煙雲之中,我竟有久違的浪子回家的感覺。

  路中遇到的那名獨行的男子,應該已經獨自往品田上攻了。山莊前只坐著一對外國男女正悠閒地吃著點心喝著茶。這是他們的第二天,明天才要上品田走素密達經雪山主峰回武陵山莊。他們的帳篷安置在桌椅旁,看起來格外地愜意。

  進入山莊,上下兩層的木板通舖,感覺異常寬廣。也許是空無一人的關係,只樓下角落邊三個舖好的睡袋在管理員的床位上。這今日應該爆滿的山莊,似乎是被預告的暴雨給清空了。除了我們兩人和途中遇到的那獨行男子外,只有兩個巡山員和門外搭營的外國夫妻與我們作伴。

  對於這意外的尊榮禮遇,讓人從心底感謝品田對我們的厚愛,覺得這一路上的辛勞不是無謂的;你總是能從她所給予你的豊富享宴中得到滿足。我想這就是大家不辭辛勞,走到欲哭無淚後,仍然繼續前行的最大誘因。即使體力如我這般,也希望能克服自己體能上的限制,得到親近她的機會。

  

  看著近在身旁的大小霸一路伴隨,這一向只出現在圖片中雄偉莊嚴的影像,彷彿咫尺可及,竟讓人覺得有些泫目。新達山屋前約一百多公尺處有一路標直指大霸尖山,雖然好似近在眼前,但又相隔遙遠。不知何時才有能力走在這條路上?我不禁開始心想神馳。

  山屋除了有太陽能屋頂外,兩旁各有一個大儲水槽,接著從屋簷流下的雨水,乾淨而冰冷,不遠的前方有個環保厠所,附近的腹地也是蠻寬廣的,算是機能齊備又簡潔的山屋。不過還好有帶睡墊,不然真的很冷。

  我們爬上二樓整理東西,順便簡單地吃了點心,趁著還有光線的時候舖好睡墊睡袋,將明天攻頂的小背包準備好。才下午四點鐘,我說我想睡了,因為吃了東西又開始噁心,早上才把胃裏的食物全部吐出來,現在才吃一點東西又覺得反胃了,真不知原因何在?

  晚上兩位管理員來了,被他們驚醒的我才想到:「為何我沒忍到夕陽西下才去睡?」來品田居然為了睡覺,錯過了這難得的美景?當時一定是精神錯亂,才會做出如此錯誤的決定;相信一直坐在外面的那對外國夫妻也會覺得很納悶吧!

  屋外的風呼呼地吹著,黑夜早就籠罩在這個孤高的山屋上,喚不回的品田夕陽遠遠遠遠地消逝在山的那一頭,我也只能緊裹著睡袋,想像著那金色溫暖的火球,躱在眼前遼闊無際的山後放射出萬道光芒。

  太早睡的我一直輾轉難眠,但又提不起勇氣去外頭吹風;雖然沒雨,但想必那濃重的濕氣必會浸濕你的全身。在外頭紮營的外國夫妻不冷嗎?空曠的山屋內有的是床位,怎麼沒人請他們進來?

  比起從歐洲遠道而來的他們,我們區區幾個小時的車程似乎有點小巫見大巫。台灣可以算得上是登山者的天堂,以中央山脈為主軸的高山幾乎綿延全島,各種清奇峻峭的山形以及獨特的山頭樣貌,讓每座山飄散著她獨一無二的味道。對於這近在咫尺的美景,我們怎能棄而不見呢?

  

  清晨五點,窗外已經有些亮光悄悄地進來了。我們略微吃了早餐,將留下的東西集中起來。昨日獨自上品田的先生仍在睡夢之中;心下慶幸著我們昨天沒有勉強上山,因為午后的雲層已經增厚,遮蔽了山頂上一望無際的視野。(這種遺憾我們在志佳陽就已經品嚐過了。)所以凱堅持將品田和池有的登頂延到今天,因為根據中央氣象局的說法:「今天的天氣會比昨天好。」

  門外那對外國夫妻早已經整裝待發了,重裝的他們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告別了他們,我們稍作停留,靜靜地觀賞那在雲海上翻騰的金色陽光。當東方既白,我們才踏上品田的路程。

  

  不爭氣的我,在起步時居然又開始反胃,吐了半天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連我一度也生起自己是否真的適合爬山的疑惑?凱對於我是否能繼續下去也畫上了一個很大的問號。但只差一點六公里就要到了,要我這時放棄實在心有未甘。想叫凱自己先走,自己走到哪算到哪,他也不肯,只好隨著我慢慢地跥著步。

  此時的我,萬般思緒一齊湧上心頭。一方面很想屈服於身體的不適,另一方面,又想挑戰自己的極限並享受那登頂時的喜悅。當我低頭看著腳下一步一步地走著,偶然一瞥間,看到大小霸居然在旁不離不棄地一路伴隨著我。那永恆亙古的寧靜在我心頭慢慢升起;我感覺到山的溫柔了。

  

  放下開始時的不順,我一路鞭策自己,再不舒服也要把腳抬起來,因為每多走一步,我就離目標越近了。走得越高,大小霸在我眼前就顯露得越多,讓人不得不讚歎他的雄偉;人彷彿可以從他深廣的內蘊中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

  最後的四百公尺,熟悉的雪山一號圈谷也出來和我打招呼了,還有尚未拜訪的雪山北峰也在烈日的照耀下清晰可見。看到這些相識與不相識的朋友,讓人暫時忘了身體的微恙,而且令人驚訝的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我似乎已經不藥而癒了。告別了起步時的"卡卡",我的品田之行竟是越走越順。

  忽然間,我聽到很大的轟轟聲不絕於耳,我問凱:「這裏有瀑布嗎?」凱說:「應該沒有吧!」他又補上一句:「這應該是風的聲音吧!」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是在預告著今天的重頭戲──品田前峰V字斷崖的到來。

  高約三十公尺的崖壁,幾近垂直的下降幅度,再加上眼前大V字的深崖,讓人看了不禁頭皮發麻。許是通過斷崖的強大氣流受阻,故而四處咆哮叫嚣地宣洩著自己的不滿。

  還好這崖壁雖然陡峭,石面卻非常堅硬,只要拉緊繩索,小心地踏穩每一步,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凱小心地先行下去,並在下面叮囑著我踩踏的位置。望著自己所爬過的山壁,心裏竊幸還好沒有懼高症;否則只有在上頭尖叫的份。

  

  下了斷崖,一條窄窄的小徑似斷非斷地延申到斷崖的那一端。走在那條小徑上,你很難把視線從身旁的V形斷崖前移開。這應該算是前峰與品田之間的鞍部,只是那倒三角形的斷崖似乎過於寬廣而深不見底。

  經過前面的那段震撼教育後,雖然基點前的山路也算陡峭,常常需要手腳併用,但持續咆哮著的山風,不知不覺間就一路將我們吹上品田基點。這小小的平台上佈滿著斷裂的大大小小的石板塊,我想在這個幾乎寸草不生的基點上,很難有東西可以保持它的完整;只遠處的山巒拜了陽光之賜,提供給我們最清晰完整的視野。

  

  這長久的等待與努力是值得的,就像在北插天山看到那不期而遇的霧淞一般;除非身歷其境,否則你是無法從那些美麗的圖片中得到那令人鼻酸的感動。這也是不自量力的我,為何總是冒著打破那最長登山記錄的恥辱,死皮賴臉地登上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在這個陽光灸熱的早晨,山頂上除了呼呼的風外,只有我們倆人。那對外國夫妻早已奔向他們下一個目標,一大早入山的人在我們回新達山屋時方才抵達。對於這個獨享山頭的禮遇,如果可以來一杯咖啡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但人豈能如此不知足?我們在山頂盡情地拍著照,環視那三百六十度毫無遮蔽的美景,心中大感暢快。不僅是我,連凱也高興得笑開了;畢竟這是他一直嚮往的地方;應該是說,他沒想到居然連我也爬得上來。

  回程時,我感到腳步的輕盈了。彷彿所有的重擔都已經放下,慶幸著自己能堅持到最後,否則現在的我應該會很懊惱吧!烈日將遠處的山嵐照得雪白發亮,還好現在是早上,不然應該會毒辣難當吧!

  回到山屋,迎接我們的是正坐在外面桌椅上煮著泡麵的四名年輕男子,他們打算吃飽補足體力後直接攻頂。想像中,他們四個年輕活潑的學生,應該又會讓品田的山頂上爆出陣陣的歡笑聲,一如他那不曾間斷的轟隆巨響。

  

  收拾好背包,我們告別了他們,也告別了新達山屋,繼續我們下一個目標--池有山。經過池有名樹,它像蕨類彎曲的上身,像是在祝福並且庇佑著每一個經過它的人們。沒多久我們就走入密林中,穿過石瀑後抵達池有第一登山口。

  對於這只有約兩百公尺的路程,似乎一晃眼就到達山頂,除了中間經過的懸空於崩壁旁的路徑時較為危險外,讓人覺得前面的那片石瀑是用來嚇唬人的。

  

  比品田還要小一半的池有山頂,上面凸出的亂石讓人有些難以站立,你得稍微挪移一番,才能就著擁擠的三角點前,拍一張直挺挺的照片留念。背後的大小霸像兩個巨人般佇立在眼前,讓人更加感受到他的神聖與威嚴。

  我們來的正是時候,下山時有兩位先生才正要上來,這山頂的美景又歸我們獨享。實在感謝品田池有對我們的厚愛,總是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在我們面前。告別了池有,我們繼續朝登山口前進。  

  

  對於這到武陵山莊還有七公里的路程,就算由登山口到武陵山莊是平坦的道路,相信還是會走到牙歪吧!果然,走到入山口已經是兩個半小時以後,接下來在那平坦的道路上,我幾乎是倒著走的,因為一路的下坡讓雙腳疼痛難當。

  聽到孩童的嘻鬧聲讓我覺得非常的訝異,原來是去桃山瀑布回來的遊客;這代表著我們脫離苦難的時間又拉近了一些。但最讓人無力的是,當我看到那些老弱婦孺一齊上了一台大概是私人的接駁車,我竟想追上前去拜託他們載我們一程。(唉!這世界為何如此這般地不公平。)

  但不公平的還在後頭,已經累翻的凱,本想早點打道回府,誰知台七甲線在四十幾公里處坍方封閉,我們只好回頭走梨山經台八線往大禹嶺,再經過合歡隧道,由合歡山經埔里上台六甲線,至台中轉國道三號,再轉國道一號回台北。

  相較於來時的四個小時,我們回去這趟足足用了八個鐘頭,到家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這真讓人有點欲哭無淚。但好消息是,我們經過的合歡隧道就是我們下一座畢祿的登山口,至少下次我們就不怕迷路;只能說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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