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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1/02 北插天山之行

  從北插歸來已匆匆數日,遲遲不能下筆。反覆看著當時攝下的照片與影像,整個人空盪盪的,像還是拿著相機自轉般,意圖留住四周那一片銀白的世界。當片片的霧淞從樹稍跌落在我的毛帽上,我感覺到它的重量了。那更稀少的結晶撫過我的額頭時那股冰涼的感覺,讓我至今還感到鼻酸;暖暖的。 

  迎面下來的年輕女子看來步履依然輕健,但她語帶失望地說:「今天沒有霧淞,所以沒攻頂就下來了!」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有些人來此只是為了看北插天山有名的霧淞而已。但對於只有陽明山等級的我來說,卻是計劃爬百岳的行前能力測試;我有非上不可的壓力。 

  為此,我每天踩兩個小時的腳踏車,做甩手運動,並隨時不忘活動活動筋骨。最高興的應該就是我養的那隻笨狗,因為去堤防遊玩的時間不知為何忽然變長了許多。急於在短短兩個禮拜之內立刻從軟腳蝦變身為勇腳,似乎有點強人所難!尤其是在連續趕了兩天的貨後才休息一天,又在蒞日清晨三點起身,清點好所有的東西,吃完簡單的早餐後,於四點二十分由台北北投出發。 

 在北插停車場遇到的兩名騎機車的男女,也是早上由鄰近的台北蘆洲出發,但他們因為年輕,因為有GPS,所以還搞不清楚狀況就來爬山了。雖然我事前google了地圖,也標示出每個轉折,但在實際進行中還是遇到很多的疑問。上禮拜由大溪交流道下來一直迷路,這次改為看似較為簡單的三峽交流道。但這一路的過關斬將,伴隨著全權交辦給我的凱所施加在我身上的壓力,讓我還沒開始爬山就已經想打道回府了。 

  例如:由國道三號50B的三峽交流道下來是復興路,立刻要在大智路右轉,但直接右轉會逆向上高速公路,而應略過該匝道右轉;但在天未明時會以為那被高速公路所擠壓成的狹窄的路面是單行道無法右轉。後來還得穿過擺著禁止通行標誌的三峽老街到目前似乎已經不存在的"三峽老街遊客服務中心"。試過了警察局和零星散步的人們,還是拿著大把香拜佛的廟祝最為懂"道"。原來禁止通行指的是營業時間,其他時間可以通行無阻。 

  最後一關是溪內警察局,到時已經六點零二分。但應該六點開門的警局鐵門還是拉下的。小心地按下我生平第一次的"報警電鈴",在等待的冷風中我狂敲猛按,唯恐在此耽誤了上山的行程;摸黑下山可不是好玩的。這裡的員警似乎已經習慣清晨敲門的登山客,不急不徐地開著鐵門,接過我上網下載的入山申請書,人員名冊,和不合格的林務局保留區申請書(三人以下不准)。他只看了身份證,拿了一張停車證給我,前後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但我已在此耽擱了十分鐘。雖然後來詢問很多山友都沒有申請,但只要想到在山下有人會顧慮到你的安危,在你逾時不還時有人會上山搜尋,還是讓人覺得較為安心。 

  在停車場停好車,立刻有人過來收費,一百元的費用停一天;至少廁所非常乾淨。雖然有網友說可以停在路邊,但人生地不熟的,等累翻了還得下來換輪胎的代價實在太大。出門在外,就要有促進當地經濟繁榮的理念。 

  整裝齊備後,我們緩步走向登山口,那一對騎機車的男女居然跟我們問路;於是他們照著我們所指的方向前行。我本預備要從第一登山口登入,因為上禮拜來勘查地形時,第二登山口之字形的斜坡我是領教過的,但凱建議由第二登山口進入,因為聽說是比較好走的路徑。 

  大概經過一夜的奔波折騰,又加上起步時走得太快,對於這一路的上坡,前面又有那對腳程還蠻快的男女所帶給我的壓力,讓我不時停下腳步並氣喘不已。凱見我這樣,心裏可能也在盤算:我大概走到第二登山口的入口處就要回程了。「誰叫它的斜坡如此地陡長!」我在心裏不平地喊著。 

  當我好不容易捱到入口處,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程就彷彿已經把我吃奶的力氣都給用光了。我必須坦白地說:「要踏進入口的那一步,我的心下是猶豫的」。因為我無法想像接下來的八個小時甚或十個小時,我該如何熬過?但既然來了,也決定要測試自己的極限,總不能直接交白卷就打發了吧! 

  接下來是我所無法形容的路段,走慣了陽明山整齊的石板路,對於這種真正天然的山路──由盤根與土石糾結出來的路面,除了路標以外,你只能跟隨著前人的腳印而行。每一步都是一個選擇,一個決定,我的視線完全停留在地面,對於滿山的自然風景根本無暇他顧。當凱嘲笑我不是最愛看風景的嗎?我才意識到,我沒抬頭已經很久了。 

  當我看著這整片的原始林,雖然美麗而清幽,但心中卻沒有一絲喜悅之情;因為我還在跟酸軟的雙腿征戰中。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它因習慣而麻痺;但它似乎全程保持著高度的清醒。看著凱拍回來的影片,影中的自己百無聊賴,看起來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相信在後面觀看或一路回頭等待的凱心中更是百般無奈。我只能說:「我已經盡力了!」 

  如果北插天山有徵求遊客的意見書,我想我會寫上:「請在所有需要攀繩才能抵達的地方另闢登山路徑。」沒有人告訴我爬北插天山還得先訓練攀岩的絕技。我之所以沒有從那通天的絕壁上跌下來,並不是我有著過人的臂力,而是因為我不想在登上天頂前摔成肉餅。

  我緊緊抓著每一個繩結,小心地尋找可供踩踏的岩壁;因為越來越濕寒的空氣讓我們的腳步更顯沉重。雖然從水源地開始登頂只要一點五公里左右,但之前腳踏著實地還是比較輕鬆自在的選擇。尤其是登頂後半段的路程,讓人領悟到為何人們要稱之為"插"天,因為從下往上看它是筆直地插入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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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們被告知今天沒有霧淞時,天候還是乾熱的。凱聽了也意料到這可能是我打道回府的藉口。但我不是為了霧淞而來的。當他說:「以前登頂時都要踩在三角基座上,代表征服了這座山。」而我也不是為了征服北插而來,更明確的說:「我是為了征服我自己!」 

  從我下車的那一步開始,就是體能與意志力的征戰。一路下來,雖然體力不支一直佔著上風,但每個短暫的休息,都為我爭取到更遠的距離。我把這長遠的路分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來走,學著蠶食桑葉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嚥;雖常常難以下嚥,但我畢竟是走過來了。 

  當兩位先生興奮地走下來喊著:「上面有霧淞!上面有霧淞!」我們也高興地笑開懷了。趕緊加快腳步,想要觀賞那轉瞬即逝的奇景。因為凱說:「這是很難得的!水氣和溫度配合得恰到好處時才能形成。」地上越來越多的霧淞已經讓我們新奇了,待走進那飄著濛霧的銀色世界,讓人頓感鼻酸,彷彿是一個靜止的人間仙境,忽然降臨在這個塵世裏,讓人整個清透輕盈了起來。 

  原來霧淞指的是水氣在樹上結成像松葉般的結晶,在那個未到零度的臨界點所形成的透明晶體。相較於白色的雪來說,給人更晶瑩剔透的感覺。剛好是1°C的溫度,讓丟了一隻手套的凱凍到整隻手又紅又僵。我雖手套已全濕,卻不敢脫掉,因為爬不完的繩索和樹根樹幹還在前面與後頭等著我去超越;終於知道山為什麼要用爬的了。 

  聽了半途遇到的老人建議,將背包放在水源處的遮棚處,因為登頂時需要手腳並用。棚下掛著兩個已經上去的山友留下的背包;但這讓留下背包的我們一路有些擔心並急於攻頂。路上看到很多山友都背著大大的背包攻頂,因為他們說:「人不離包,包不離身。包內都是救命的東西,就算摔下來也有背包墊底。」登頂時的我們連個麪包和水都沒有,只能看著別人升火煮著香噴噴的泡麪。 

  但就算我們帶了美味的飲食登頂,只要想到回程時還得一路懸吊下山,也會讓人味口全無。拿起三角點上的牌子,上面寫著"北插天山 1727M";樹上掛著1°C的溫度計和還在下頭等候的背包,讓我們只停留了一分鐘來享受這登頂的快感。 

  總在回到家中才懊悔:為何不在三角點上多待些時候?為何不享受一下那懸吊式的樂趣?為何沒有即時捕捉到結滿霧淞的紅花上的奇景?下山時,霧淞已全部化成了水,紅花上不再晶瑩剔透;那陪伴了我們半個小時的神奇時光,竟然無預警地消失不見。再遇到那一對騎機車的年輕男女;本以為他們早已放棄,原來是那女孩"麪包吃太久了",遂錯失了這難得的機會。 

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太早的沒見到,太晚的也無緣。如果不是一路上的堅持,我們也無法帶著滿心的歡喜在緩慢的車陣中回憶並檢討著當天的點點滴滴。更重要的是:我終於通過考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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