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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曼山1

塔曼山 2015/02/27 

  初次聽到凱拋出這個名字,感覺就像個鳥不生蛋的荒郊野外;連聽也未曾聽過。但據說它是新北市的第一高峰,海拔2130公尺,位於新北市烏來鄉與桃園縣復興鄉交界處。對於才爬過南(難)插天山(海拔1907公尺)的我來說,似乎有點高度上自動的小小提升,而且據說是個老少咸宜的登山步道(真是令人感到欣慰!)。

  當凱說:「明天要去爬塔曼山喔!」我才慌亂地應承。雖然入山申請書和車程﹑登山路徑等資料都已齊備,但我似乎還沒從南插的噩夢中醒來;而且不是要為月底的合歡山之行養精蓄銳嗎?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才烈日大放就立刻有建築物砸下來壓死人的消息;想想北橫邊壁上的岩塊豈不更加危險?而且要是發生崩塌,搞不好前進不得後退不能,那時候還真會欲哭無淚呢! 

  然而對一向秉持著『今日不行,明日更待何時!』理念的凱來說,再來就要開始他的百岳計劃,不趁現在去爬,以後就沒什麼機會了。於是我們清晨五點半就開車從台北出發,從三峽下交流道,經三民走北橫,一路直搗巴陵。 

  別過與小烏來風景區的分岔點,我們向前直往巴陵,這是我未曾見過的北橫。過了寬廣的羅浮橋,我們開始在群山間遊走。群山圍繞著榮華大壩淺淺淤積的河谷,大漢溪像一條細長的綠色繩索串連起一座座的山頭,綿延的山稜不斷起伏交錯,構成一個封閉的世外仙境。 

  經過粉紅色的巴陵吊橋時,我才驚覺:「這裡已經將近群山一半的高度了!」向下瞰望灰白色的河谷,讓人不經佩服當初工程的險峻;任何東西掉下去,應該只有粉身碎骨一途吧!我說:「光欣賞這北橫上的風光就已不虛此行了!」凱諷刺地說:「對呀!所以我們開到登山口就可以回程了是嗎?」我大笑。 

  在上巴陵的警察局交了入山申請書,警察非常親切地拿了一張路線圖給我,叫我下山時打上面的電話通知他即可。我想:「這種方式也不錯,不必下山時還得來警察局報到;反正辦理入山證,他在乎的只是是否有必要派人上山搜救而已。」

   過警察局前行約50公尺岔路右轉,但見數不清的農場名稱密密麻麻地滿佈在那小小的產業道路兩旁,令人頓時錯愕。經過理解後,我們朝左上的路去恩愛農場。才上去,就下來一部車子,逼得我們只得往後方斜坡旁的民家靠攏;終於知道為什麼網路上會說此處會車不易了。(但回程才是噩夢一場)

   一路迂廻曲折,讓我們飽覽群山的雄偉與莊嚴,並且在心裏偷偷地笑著:「都已經快到山頂了,不知開車是否就可以到達塔曼山的三角點?」沿途多處的山坡上植有雪白和粉嫩的櫻花;用網架撐起枝幹使朝四周平行放射達到最大的覆蓋率,這樣從遠處看來,只要少少的幾棵樹,就會讓人誤以為山坡上植滿了的美麗的櫻花。我想:「這跟我想開車直接攻頂這種偷吃步的想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終於,在烈日下,我們安然抵達塔曼山的大水塔登山口。水塔前已停了兩部車子,看來今天我們並不寂寞了。走入掛滿布條的登山口,就像走入一個陰涼的甬道,隔絕了樹梢外的烈日,飄來的是兩千公尺以上應有的冰涼。 

  然而這過度的冰涼,引發了我起步時的恐慌症。雖然路徑並不難走,但我喘到幾乎想要喊停。凱搖著頭看看我說:「這才兩千多公尺!爬百岳時妳要怎麼辦?」我說:「我腦部缺氧。」他說:「這裏都是最新鮮的空氣,氧氣最多了,怎麼可能缺氧?」然而就在我停步時,又打了一個很大的哈欠;就真的缺氧嘛!還好,他已習慣了我剛開始的慘白,過了十幾分鐘,我才恢復正常。 

  本以為今天會下雨,但頂上的藍天和從樹梢上灑下的斑駁的陽光告訴我們:「今天來對了!」從張牙舞爪的枝幹到頃倒在路邊的巨木再仰望那擎天巨柱,我一路忙著拍照,不時竚足在那令人驚歎的奇木之下。即便是濃密纖細的杜鵑枝幹叢,亦與熱烈的陽光交織成一片幻化的林地。那明亮的光線讓寧靜的樹林間彌漫著一股艶麗脫俗的奇幻景象。 

  口吐獠牙凌空而起巨蚺;渾圓的巨木敞開麾下空洞的下椽;向空高鳴的鳯凰,她美麗長條的羽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粗大的巨蟒從身旁橫行竄出;穿著青色綿羊毛的巨木臃腫地向天祈求;寬可容人的樹洞像巨龍的腳下;那披著龍麟的身軀在烈日下牠尖利的長爪扭曲掙扎著;從中空的樹幹伸出的新枝,像未剪斷的臍帶;連體嬰的身子並列著三個直長的脖子;飽受肉瘤纏身的軀幹上生出銳利的觸腳,不放過任何形式的侵犯;黑白的枯枝堅定地向天空邀舞著…  

   那些本該是科幻片才有的景象,今天卻搬到這個原始的山林裏。走在灑滿森氏杜鵑葉的柔軟步道上,給人一種不太踏實的感覺。在這個容易讓人產生錯覺的山林裏,感謝林務局的貼心,在沿路的樹幹上塗了螢光漆,讓摸黑下山的山友能夠安然而返。

   終於,聽到上方傳來女子的聲音。但先下來的三名年輕男子是我們見到的第一隊人馬,其中還有一個理著光頭的外國人。他們說上面不遠處還有一個媽媽帶著兩個小孩。這樣,入口前所停的兩輛車就已經找到主人了。雖然今天只有三組人馬來爬,總也好過南插時我們倆人獨佔山頭的寂寞。

   不久,我們就見到那傳聞中的母子。他們正席坐在地墊上享受著悶燒罐內熱騰騰的湯品。我心裏納悶著:「是什麼樣的觀念讓她隻身帶著兩個讀小學的兒子來爬這樣的山?」能在假日帶著子女去平坦的近郊健行就已經很棒了。然而來到這個偏遠而高海拔的山林裏帶著兩個稚兒,是需要很大的勇氣與毅力;讓我不禁佩服她的獨力與擔當。「想要給兒子更棒的自然體驗,應該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吧!」我想。 

  稱讚了她兒子的乖巧,我們繼續前行,並猜測:「她們只是來郊遊的,應該沒有要攻頂吧!」然而我們想錯了,回程時才下山沒多久就遇到她們。她兒子問我們:「到山頂還要走多久?山上有什麼東西?」我們忙說:「快到了!再走幾分鐘就到了!」雖然他們看起來已經很疲累了,然而並沒有要放棄的意思。他們的母親只是在後面默默地走著,身上背負著所有的東西;臨行時還不忘提醒兒子謝謝叔叔阿姨!

   至於山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我們也說不上來。總不能說:「山上有許多亂七八糟的布條吧!」不是說不要在山上留下任何東西的嗎?那些五顏六色的布條將三角點上點綴得像個亂葬崗一般,襯得那石製的三角點活像一塊豎立著的墓碑,和沿路的奇妙景致有著極大的反差。不知當他們辛苦爬上山頂時,是否也和我們一般地失望?這和在樹上刻著"某某某到此一遊"似乎沒什麼兩樣。

   當我們正要拿出自製的攻頂字牌拍照留念時,背後突然有東西出現,讓我著實嚇了一大跳;以為在南插未見著的黑熊跑到這兒來了。那位跳上來的先生忙為他的突然出現向我道歉。這後來居上的人隻身上來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原來他因為朋友和妻子都有事,所以今天獨自上山。幾年沒上來了,有些路已認不得;甚至迷路好幾次,走了很多冤枉路。

   很高興遇到有人,特別請我們幫他拍照留念。看他隨手拿了前人留下髒兮兮的登頂牌子,我們忙說:「用我們的牌子好了!」忙遞了牌子給他,才發現那一個個貼上去的字已經脫落或揚起;原來昨天凱發覺高度的數字貼錯了,所以將已黏好的字交換位置卻未再重新上膠,加上背板材質不易黏貼,故而群起抗議。還好想起今天帶了飯糰上來,忙捏了一些將字一個個黏好。 

   他說:「下面那三個母子本來兩個小孩失蹤了,害他也急著幫忙找。」因為母親走在前頭,兩個小孩墊後,母親的無線電不小心按到,所以無法聯絡,還好找到了。他說:「這裡和他五年前的印象差了很多,本來妻子不贊成他來,怕他迷路。但今天來是賺到了!」看著頂上的藍天和白雲,我們亦有相同的感覺。

  看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大保溫壺,說是今天早上才泡好的茶,但我們為減輕重量,所以連杯子也沒帶,只能謝謝他的好意,並拿出我們的桔子和茶葉蛋與他分享。相對於只帶了花生米的他,我們的食物似乎帶得太多了,連麵包都原封不動地帶下山。

   三角點上並沒什麼地方好坐,故我們站著邊吃邊聊,一堆小蟲和小蜜蜂紛紛在周圍湊著熱鬧。他看我躲著蜜蜂,忙說:「這種小蜜蜂不螫人的。」他說的沒錯,牠們只是在身旁嗡嗡嗡嗡嗡!叫得人心裏有點癢。

   我們說:「往玫瑰西魔山方向走兩分鐘,聽說可以看到兩棵美麗的枯木。看完我們就要回程了。」建議他也可以去走走。他說:「做人就要做一些浪漫的事──看兩棵枯木!」他說他再歇息一會兒再去。告別了他,我們走向我們的浪漫之旅。果然沒兩分鐘,就見到那兩棵黑白相間的枯木。襯在背後明亮的藍天白雲前,益發顯出它們的挺拔與精神。

 

         因為行前並未準備玫瑰西魔山的資料,故不敢貿然而行。下山遇到的那對重裝備的夫妻帶著女兒要到玫瑰西魔山露營過夜,聽說要三個小時。想想還好沒去。回來時查資料,原來是從塔曼山頂點算起來回三小時而非單趟。但已起歸心的我們,也沒心情再去冒險。

   回程一路熱鬧著;除了有先前那母子三人;還有也做完浪漫的事的那位先生緊隨在後(聽說中途又迷了一段路,所以後來才跟上);又有一留著小鬍子的衣著整齊的年輕男子;再下來就是一整群攜家帶眷約有二﹑三十人的隊伍(為怕上面路窄會車不易,故從警察局走上來,因為有人已經不行了,故中途下山)。

   這沈靜的山林,因著這突來的人群顯得異常吵雜,我們急於突破人群,遂加快了腳步,後面傳來男子的聲音喊著:「高鐵來了!讓路讓路!」於是我們快速地穿越著一路的人龍,幾乎是用跑的。下山只花了一小時十四分,還不到上山的一半時間;但下山時我們一張照片也沒拍,也少了上山時四處漫遊的閒適心情。

   凱說:「這裡曾是神木的墓場。」四處橫躺著的﹑只剩樹根的﹑切成段的﹑乾脆拿來當成獨木橋的﹑還有林務局查處在案的……而那些已經盜走的神木多半是拿去做成神桌。我不知道當神明知道後是會感激人們奉獻的心意?還是可憐那些無從申訴的神木們?我只知道,當陽光灑在那些殘破不堪的木塊上,是再也喚不醒那些千年的魂魄。

   因為恩愛農場正值櫻花季,吸引了不少的人潮。才過入口沒多久,車子就塞在路邊動彈不得。原來前方有個彎路只能容一輛車行,故而前方的車子等著上來的車子走完才能行。偏偏碰上一些不太會開車的,明明空間還很大,卻不太敢開,造成更多的等待。就在一路的慢行中,我看到一對男女在路邊輕快地走著,不時停下來就著遠山照著相;我羨慕他們可以無拘無束地一路下山;而我們只好在車子裏吃著桔子打發時間。

   我覺得可以建議監理處,以後考駕照就拉到這兒考試即可。因為中途又遇到一位技術不好又不敢開的女子,對面司機都下來指揮半天她還不太敢動,真想把她拖下車幫她開下去。下方入口處應該張貼一個巨大的告示『車術不佳者請勿進入,以免引起公憤!』

   本想停在中巴陵看到的谷點露天咖啡館喝咖啡,但一來發現車子已經停滿停車場,加上一路的塞車,只想趕快逃出北橫;雖然少做了這件"浪漫的事",但停在三民國小的路邊喝著便利商店的咖啡,也能享受另一種徹底的放鬆。

   當我又再度置身在這個擁擠的台北叢林裏,灰濛濛的天空取代了山林裏的雲霧,一起起的高樓阻斷了人們的視野,不斷的建設代表著不斷地破壞。我想:「唯有遠離人群,地球才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寧靜。」

     當夜暮低沈時,那遙遠的塔曼山的住民應該正活躍著;枝上的貓頭鷹扮演著晨雞的腳色;躲在深林裏的山豬帶著一家大小出遊;樹間遨翔的飛鼠正享受著清風的吹拂;擺盪累了的台灣獮猴坐在平嵌在樹幹上的猴板凳上歇息;站在山岩上的山羌正凝望著遠方;悶了一天的台灣黑熊正忙著四處填飽肚子……而我只有在心裏祝福牠們:盡情地享受這山林的美麗與豊富,一如塔曼山所帶給我的驚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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